玉荷就像知道秦阮要來找她似的,神色不卑不亢地站在院子裡,一頭黑發披散下來,眉眼平淡,身上穿着非常樸素的衣裳。
月色籠罩着整潔的庭院。
“三公子。”
秦阮看着她,冷冷道:“玉荷,你為何說我要你再備一份《醉月》?我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說的這話,你倒是會扯謊。”
玉荷此時卻并不像個虧了心的人,擡頭直視秦阮,臉上還帶着淺淺的笑意。
“是我。”
秦阮單刀直入,問:“謄寫下來的譜子呢?”
玉荷沉默了片刻,然後轉過臉,輕聲道:“原譜我已替三公子你壓展,好好地放在桌案上了。至于抄下來的那一份……我已通過一條渠道,賣到了别人手裡。”
賣到了别人手裡?
秦阮怒極,隻覺所有理智都已經飛到了天外,沖上前揪住了玉荷的領子,發狂地怒問:“你倒是給我說清楚,是誰讓你來打《醉月》的主意?我不過一日未慎重,就讓你們這些人鑽了空子!”
玉荷卻平靜地道:“這的确是一場肮髒的交易。三公子,我雖不是個幹淨人,卻也知道不能出賣自己的主顧。有人出了一筆我現在就要用的大錢,我把他需要的東西帶給他。這就是我要說的話。隻求三公子能給我一條生路,讓我從此不再待在你身邊,讓你一直惱恨就是。”
秦阮聞言,不覺氣笑了,松開了手。
“你急需用錢,卻又為何不去對我說?難道在你看來,我就是一個惜财如命的人不成?”
玉荷垂眸,搖了搖頭。“不是這樣的。我從來不覺得三公子是那樣的人。三公子冰心玉質,待我們向來寬和,隻是我……不忍再壞了你的錢财。”
秦阮冷笑,淩厲地盯着她:“那你就忍心把我自己寫的譜子轉手賣給其他的人?玉荷,我自認待你雖然不甚親厚,但也沒有差到讓你把我的譜子賣給其他人的地步!你良心何在?”
玉荷擡起眼睛,抿了抿唇。
“三公子已經入了總樂司,還在乎一本譜子做什麼?”
秦阮大怒,真想甩她幾個巴掌,最終又念着玉荷往日的辛苦,還是沒有下去手。
“一本譜子?我千辛萬苦編寫成的東西怎麼會隻是一本譜子?快告訴我,是誰把它買了去了,實在不行的我再花些錢把它買回來!哪怕追到天邊去,我也要把它追回來!”
玉荷驚訝地看着秦阮咬牙切齒的表情,黯然道:“三公子,自古以來,沒有幾個性情中人能在宮裡待得長久的。你如今已是總樂司的人了,為人處事決不能再像在自家一樣随性。我不想讓你破費,也是想着你在宮裡能多給自己争些面子,打點些人脈,以免被一些心眼兒比針還小,隻填的進金銀的人給算計了。”
秦阮一愣,看她表情哀婉真誠,并不虛僞,心裡一時也軟了兩分,而後冷冷道:“聽你這麼一說,你把我的曲子賣給别人,反倒是為我好了?”
玉荷靜默了一瞬,道:“我已做錯了事,就不會為自己開脫。但我确實是希望三公子能長安一生,永無悲愁。往日三公子的阮音裡總有些不甚快樂的意思,現在你已經得償所願,何必再為一本譜子計較。更何況……我在把譜子賣給她之前,已經把絕大部分的樂音都用筆塗抹了,隻道是你原譜裡就是這樣,任誰也看不見你譜子裡的東西。”
說到最後,玉荷已經露出了狡黠的微笑。
聽到這番話,秦阮心裡的氣已經消了大半。他凝視着玉荷的眼睛,卻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冰鹚幽深黑亮的雙眼。
“你過來。”
他不由分說上前一步,緊扣住玉荷的腕子。
“你到底是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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