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她也沒再給甯金生和胡秀蓮說話的機會,轉身便大步走了。
胡秀蓮反應過來要追上去,卻又被甯金生給一把扯住了。他實在是氣得不輕,說話還是氣沖沖地咬着牙,“追她幹什麼?讓她走!”
胡秀蓮仍然又急又氣,說甯金生:“你打她幹什麼呀?!”
“我不打她不知道輕重!”
胡秀蓮還是急得要命,“你把她打走了,這要怎麼收場呀?!“甯金生往甯香走掉的方向看一眼,“怎麼收場……她不回江家她還能去哪?想作嘛就讓她作個夠好了呀,作夠了她自己滾回來!”
就這麼點功夫,聽到動靜的鄰裡都湊來看熱鬧了。甯金生丢不起這個老臉,說完話便轉身回家去了,把那些看熱鬧人的目光都隔在門外。
甯金生一走,有婦人上來問胡秀蓮:“阿香這是怎麼啦?”
胡秀蓮歎口氣,“别提啦,真是奧糟死了!”
她也要臉不想多提,說完這句也便轉身回家去了,飯後鄰裡閑聊都免了。
甯蘭還站在原地,默聲看着甯香走掉的方向,在心裡想——她姐到底是受什麼刺激了呢?
等鄰裡那些看熱鬧的人都散了,甯蘭還站在原地怔神。等隊長林建東抱着一摞書到她面前和她打招呼,她才回過神來,懵懵問:“林三哥,你說什麼?”
林建東笑笑的,“你姐在家吧?我給她先找齊了一套小學課本。”
甯蘭低下眉,看了看他手裡抱着的舊書,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給甯香送小學課本。她也沒有多問,隻又擡起目光看向林建東說:“她和爹爹姆媽吵架,剛剛拎包走了。”
林建東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,有點不敢相信的樣子:“吵架?”
甯蘭輕輕吸口氣,沖林建東點頭。
說實在的要不是親眼所見,她都不相信她姐會和父母吵架,而且是吵到了父親動手的地步。要知道家裡四個孩子,一直以來隻有甯香最省心,從來也沒讓父母操過心。
林建東眉心微微蹙起來,試探着問:“為什麼啊?”
甯蘭抿抿嘴唇,知道家醜不可外揚,于是又沖他搖搖頭。
林建東看甯蘭不說,自然識趣沒有追着多問。既然甯香拎包走了,他也就沒有把書放下,和甯蘭又招呼一聲便抱着書走了。
***
甯香确實沒有地方可去,這大約就是許多女人的悲哀——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家。娘家不是自己家,那是哥哥或者弟弟的家,婆家也不是自己家,因為沒有什麼東西是自己的。
不管在哪頭,隻要受了氣,要麼忍要麼滾。
她沿着村裡河道轉了一大圈,最後還是拎包去了熟悉的繡坊。繡坊這時間已經鎖了門,她便放下包在門檻上坐下來,靠着門框在沉沉夜色中閉上眼睛。
家裡的事情其實沒什麼好想的,她隻在那琢磨,怎麼先弄個落腳的地方,不知道林建東能不能給她分一條住家船。如果實在分不出來,她再去問問大隊書記好了,總該能租到一條的吧。
正這麼想的時候,甯香忽聽到有人叫她名字。
她睜開眼睛,借着淺淺的月光擡頭往上看,便看到了林建東的臉,他手裡還抱了一摞書。
林建東彎腰把書放到她面前的地上,直接屈膝蹲在她面前,看着她說:“回家給你找的小學課本,阿蘭說你和家裡吵架出來了,找了一圈發現你在這裡。”
甯香打起精神來,沖林建東笑一下,“謝謝。”
甯蘭、甯波和甯洋都上學,照理說家裡是有這些課本的,但其實并沒有。因為家裡不富裕,而且這年頭沒人拿課本當回事,所以甯金生和胡秀蓮把家裡的舊課本都賣廢品了。
林建東借着月光看她一會,沒有起身走人。他微微半起身子,在門檻的另一頭坐下來,與甯香之間隔了一點距離,轉頭看着她問:“怎麼啦?”
甯香還把頭靠去門框上,看着夜色眨巴眨巴眼。
她似乎需要一個傾訴對象,似乎又不需要。這個年代,應該沒有人能理解她的想法,都覺得她腦子瓦特了吧。所以片刻後她轉頭看林建東一眼,仍是微微笑一下,說:“沒事。”
林建東兩條胳膊搭在膝蓋上,手指虛虛搭在一起。
他看甯香一會,這回沒再選擇沉默,而是直接問了句:“他們不同意你離婚?“甯香目光微微一頓,很快便又恢複尋常。她既然決定了要離婚,也已經和家裡鬧開了,自然不怕别人說她什麼。這事瞞不住,她也不能堵上别人的嘴。
她低眉落下目光,低聲說了句:“這是我的事,不同意我也能做主。”
林建東還想再問點什麼,又覺得問什麼都不合适。顯而易見的,她這大半年在婆家肯定過得很不好,不然以她的性子,不可能這麼堅決地要離婚,堅決到什麼都不顧的地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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