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來南國半年,徐萬裡怕早就知曉。他等上這許久,想來一是要看我療毒效果,二是要試探朝中動向,今日,不過找着借口來摸底罷。”
阿諾同意蘇容若的判斷,瞧她目中憂色,安慰道:“年初血雨腥風,朝野震蕩,皇帝本就無意殺我,又需平息事态,不會因我逃亡再起風波。”
浮冰似的新月升在樹梢,暮風吹得女子的衣袂飄飄欲舉,也吹起她面上淡淡笑意:“他們下次再來,我也試試身手?”
阿諾瞟過她頭上镂花點翠的銀钗,搖頭否定:“他們已敗在我手裡,下次再來,定來軟的,你一個女郎,與我對練即可。”
“還曉得我是女郎啊?”蘇容若靠近他半步,挑起眉頭打趣,一雙明眸,在顧盼間秋波流轉,泛起絲絲朦胧的水光。
她近在咫尺的容顔,清麗皎美,筆墨難描,她的氣息,芬芳馥郁,輕柔香甜,男子的心髒,無法抑制地收縮。
呼吸仿佛也在刹那停止,垂下眼簾,卻又見那淡櫻色的薄衫下,纖腰楚楚,不盈一握,他不敢停留,怆惶地躍下高台:“我身上髒,先去換衣。”
徐萬裡來得比預料的更早,次日晨時,他便領着一隊武弁铠甲的兵士到訪,阿諾帶着納什,在花廳接待了他。
蘇容若獨坐高台,斟上一杯葡萄酒,聞得片刻,吞下兩口,再将空氣吸入嘴裡,細細地體會它的芳香度。
視線落在那開着千百點豔麗紅花,如潑似濺的木棉樹,喃喃低吟:對酒當歌,人生幾何,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慨當以慷,憂思難忘。何以解憂?唯有杜康。
我的私心,囚不住他的。良久,她長歎口氣,仰頭将杯中之物一飲而盡。
喚來蘇原,吩咐他去為阿諾收拾行裝,看對方神情迷惑,解釋:“他就要去徐萬裡的軍隊了,那才是他的天高海闊。”
而她隻想在這花開的庭前,看雲舒雲卷,呼吸草木的清苦,或香甜。
果然,送走徐萬裡等人,阿諾躍上高台,眼裡帶着破繭重生般的光亮,嘴裡卻道:“你若不喜歡,我可等些時日才走。”
蘇容若看向山坡悠悠旋逐的流水:“劍鳴匣中,期之以聲,我自己不願被人約束,又豈會阻攔于你?”
“他授我中郎将位,統領一萬将士。”阿諾對上女子若有所思的眼神,沒有隐瞞:“南疆久無戰事,軍中懈怠,說是急需治練。”
世界在悄無聲息地崩塌,每一個感知到的人,都在盡力護衛自己的那方天地。男子遲疑片刻,問:“你不想回家,可願去吉安鎮?離軍營近些,我也放心。”
蘇容若搖頭:“我就住在此地,有湯軒和蘇原,無妨。”她不是菟絲草,不願時時依附男人而生。
阿諾見她堅決,隻好妥協,卻堅持留下納什,帶着蘇原去得軍營,并很快在軍中樹立起了威信。
一晃便是大年二十九,這日天色微陰,蘇容若正讓人清掃庭院,準備過年,兩個軍士裝扮的人匆匆來報,說中郎将的舊疾發作,需要解藥。
蘇容若神情微變,谷敏曾說天鶴毒性綿長,不易根治,他果然複發,連忙找出解藥,吩咐湯軒和蘇青幾句,和納什牽馬匆匆地走出院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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