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語甫畢。唐三婆婆單掌一揮,作勢便要朝俞志傑當胸擊落。
俞志傑渾身疲軟無力,躲無可躲,避無可避,索性将心一橫,暗道:“橫豎隻是個死字,我原本就是一心求死,方才跳墜谷中的,又懼她作甚?”随即微閉了雙眼,擺出一副閉目待斃的樣子。
唐三婆婆雖惱他言語不敬,但也并非真的便要取他性命,手掌揮處,也隻是裝腔作勢而已。待見他微閉雙目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,心下不覺一軟:“罷了,罷了,老身又何必與一個命在旦夕的後生小輩一般計較。“
“小牛鼻子執意要死,老身便偏不随你心願!省得他日傳了出去,被姓詹的老牛鼻子數落老身欺負他的徒子徒孫。”
俞志傑閉目良久,始終不見唐三婆婆手掌劈落,不覺又是僥幸又感失落。
睜眼道:“你不是要成全我麼?我反正在這世間上已生無可戀,倒不如死了的好。“
“小小年紀就已生無可戀,你倒說說看,給老身一個成全你的理由。說不定老身一時慈悲心起,便索性成全了你。“
唐三婆婆話雖如此,但想劣徒芸兒好不容易才将他救下,縱有天大理由,也斷然不會就此要了他的小命。
俞志傑本不願舊事重提,因為那些都是令他傷心的過往。但自己身負絕世冤屈,有苦無處訴,有冤無處申,他心裡又如何風平浪靜地放得下?縱然臨死之時能在人前傾訴一二也是好的。
心念極此,遂将自己如何練功岔氣,如何受人栽髒,又如何含冤赴死……一樁樁一件件地備細說了出來,最後隻說得熱淚盈眶、心意絕決。
他語音未落,隻聽一個聲音柔聲道:
“傻小子,你原來心中有這許多悽苦……難怪,難怪你會執意尋死。“
聽聲音正是白衣少女芸兒。
原來,不知曾幾何時,她已去而複返。見俞志傑說得悽苦,忍不住替他惋然落淚。
唐三婆婆聽他說起詹天師和玄機長也居然受了白勝衣蒙敝,忍不住怒道:
“這兩個老牛鼻子自恃清高,當真愚蠢之極,忠奸不分……姓詹的更是為老不尊、善惡不辯……″他罵到後來,實在是想不出該用什麼詞語來罵,便順口一陣胡言亂謅。
說完,唐三婆婆又伸手抓住俞志傑手腕,替他搭了搭脈,然後點了點道:
“這就是了,你脈像混亂,體内真氣沖撞,果然便是走火岔氣的迹像……但這也并非不治之症,也不緻于就要了你的小命。那些個牛鼻子學習不精、修為膚淺,自然是對此束手無策,隻能讓你坐以待斃。哼哼,幸虧你遇到了老身……哼哼,你小子就算要死,也沒那麼容易。”
求生乃是人性本能。那怕是一線生機也好,将死之人也必将不容錯過。
但俞志傑是個例外。
他深恨這個世界對他的不公,更是對心儀的師妹心灰意冷。此時他又想起師妹那句對他恨意決絕的話“俞志傑,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你……“,不覺又是長歎一聲,求死之心已決,漠然道:
“婆婆……您老人家還是讓我……讓我去死吧,無需煞費苦心來救我。一死百了,什麼師兄師妹、什麼師祖師尊、什麼三清道緣,也及所有的恩怨情恨……我便……便都了無牽挂……“
唐三婆婆橫了他一眼,臉色變得十分難看。她向來不喜啰嗦,憤然甩出一句:″你小子和姓詹的老牛鼻子一樣,愚蠢至極……“轉身走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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