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書閣裡的書雖然算不上卷帙浩繁,但幾萬本也是有的,顧南嶽擔心點蠟燭會有隐患,于是打開窗,借月色入戶,在書架上撒下一席銀紗。
《九州實錄》、《修仙千術》、《永生訣》、《邪許歌》、《鄉野詩集》、《馭人術》……
顧南嶽從第一本讀起,這是他解構這個世界的開端,他捧着書對着月光細細品讀,月影西斜,他從藏書閣一側讀到另一側,直到黎明漸曉。
更夫來了又去,天際泛白,顧南嶽晃晃悠悠的站起身,他已經一夜沒合眼了,好在昨夜收獲頗豐,一絲興奮沖淡臉上的擔憂,他逐漸理解了這個世界的行事邏輯。
這個世界有三座大山壓在勞苦的黎民身上,第一座是以九世族為首的王貴,他們生來便是權利的賦予者,第二座是依附于王貴的司命判官、刀筆吏等治理者,他們是王貴豢養的忠犬,第三座便是遍布鄉野的鄉紳士族,他們是忠犬的爪牙,在黎民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“這終究還是個吃人的封建社會啊。”,顧南嶽喟歎道,他開始懷念起前世那個操蛋的世界,起碼在那沒有人吃人。
顧南嶽也明白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,他還沒有颠倒乾坤的氣魄與能力,于是他給自己定了一個二十四字生存法則,“适當隐忍,故作薄涼,暗藏正義,收起良知,學會當狗。”
他頂着惺忪的睡眼找到老武師,老武師以為他這是掃了一個通宵,心生憐憫,說:“你幫我把這盒糕點送給西郊無相寺的若智大師,之後好好睡一覺吧。”
“收到,師傅。”,顧南嶽正準備離開,老武師喊住他,反問:“收到是什麼意思。”
顧南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是前世的口頭禅,他解釋道:“收到就是接到命令,立即去執行的意思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立即去執行,你隻要今天送到就行。”,老武師的語氣相較于昨天要柔和了許多。
“嗯。”,顧南嶽無精打采的提着糕點出了武修院,“啊啊啊!”,一路上他不斷的打哈欠。
出了杏安城,他鬼使神差的向右拐,順着一條熟悉的路,不知不覺走到東郊的桃李村,此時的桃李村已不複前日模樣,藤蔓爬滿土坯,草木及人腰,一副破敗模樣。
他順着記憶的路走到李誅寇的家,殘破的屋檐已被一棵桐樹撐開,一具骸骨靜靜的倚在門口,他望的方向隆起的四座土堆,是家。
“李誅寇之墓”,顧南嶽寫好墓碑,将骸骨收葬進第五座墳冢,“大叔,安息吧!”
烏雲遮日,狂風忽而起,吹散千朵桃花,粉色的花瓣如雨般紛紛揚揚在風中起舞,像是灑滿天空的紙錢。
“大叔,一路走好!”,顧南嶽歇斯底裡的怒号,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難受,不論在哪個時代,為國戍疆的老兵不應該被遺忘。
恍惚間,顧南嶽看見桃樹下站着一個人,“大叔!”,他順着小徑快步跑到樹下,等他走到時,樹下哪有什麼人,隻剩下樹杈上挂着一柄劍,一把鏽迹斑斑的殘劍。
他取下劍,忽而花瓣紛紛,像小精靈跳到他肩膀,從手臂劃向地面。
“呵呵呵……”,銀鈴般的笑聲在樹端響起,顧南嶽擡頭望去,一位絕美少女坐在樹杈上,望着他,眉眼彎彎,淺笑露齒,如一汪春水美豔動人。
顧南嶽羞澀的低下了頭,不敢與之對視,少女笑着說:“你為什麼哭呀?”
“啊?沒有。”,顧南嶽慌張的用衣袖擦拭眼角,“風吹進沙子了。”
“是嗎?”,女子一躍而下,如桃花在空中綻放,飄到顧南嶽面前,一抹淡淡的花香鑽入鼻翼。
她撥開顧南嶽的手,關心的說:“來,我看看。”
“沒事沒事。”,顧南嶽别過頭去,羞紅從臉蔓延到耳根,滾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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