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收剛過,正是稅糧入庫的時候,趙興隻能把私事暫且放一邊,先忙活公事。稱量、搬運等重體力勞動自有官奴去做,作為倉曹的書佐,趙興隻需負責記錄,倉曹掾則悠閑地坐在一邊喝着茶。糧庫外,交糧的人排成長隊,一直排到了大門外。
正午時分,門外來了五輛牛車,每輛車上都裝着幾十袋糧食,不用可知,這是某個大戶人家來交糧了。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矮子,看裝扮應該是一名管家。按理說新來的需要排隊,可這名管家卻直接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,牛車也跟了過來。
倉曹掾走過來,沖着矮子一拱手,說道:“胡管家,辛苦!”
管家回禮,說道:“金倉曹整日忙于收糧,才是真正的辛苦,我這都不算什麼。”
“胡管家,肯定渴了吧,随我去那邊喝茶。”
“那我就卻之不恭了。”
“子真,你也一起來吧。”
子真是倉曹史,負責入庫糧食的檢驗工作。按照規定,入庫的糧食必須經過檢驗,倉曹掾的做法讓趙興敏銳地意識到,這批糧食肯定有問題。在稅糧上做文章可是大罪,趙興很奇怪,誰家有這麼大的能量,能讓倉曹掾徇私枉法?
一個車夫站在旁邊,趙興問道:“這是誰家的糧食?”
“鄭家。”
“哪個鄭家?”
“當然是茂昌裡鄭家了。”
茂昌裡鄭家就是鄭彪他們家。如果是其他人家,趙興根本不會管,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,沒必為此得罪自己的上司,但鄭家的事,趙興不能不管。如果能利用這件事搬倒鄭家,黃粱的官司就會出現轉機,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,趙興沒理由不接着。
趙興站起來,走到牛車前,打開一袋糧食,抓起一把,仔細看了看,結果什麼毛病也沒看出來。趙興沒種過地,哪裡會懂得糧食的好壞?
“不可能啊,這個糧食肯定有問題!”趙興心裡着急,不自覺地說了出來。
跟趙興一起記錄的還有一個書佐,叫錢運,年紀比趙興大那麼幾歲,因為經常在一起幹活,跟趙興混的比較熟。錢運這個人有個毛病,好為人師,看趙興在那裡皺眉,他馬上就明白了。錢運走到趙興身邊,說道:“一看就知道你不懂,這個糧食呀,它得去了皮看。”錢運抓起一小把糧食,雙手使勁一搓,然後攤開手掌,用嘴吹了一下,說道:“這回你再看。”
趙興看了看,搖了搖頭,說道:“這也看不出什麼來呀?”
“四體不勤五谷不分,說的就是你呀!”
“哪有你說的那麼差,五谷我還是分得清的。”
“别廢話了,跟我來。”
錢運走到糧庫裡,抓起一把糧食,搓開種皮,說道:“你再看這個。”
“唉,這個确實不一樣,比剛才的那個有光澤,晶瑩剔透。”趙興的臉上露出了笑容。
“當然不一樣了,這是今年的新糧。”
“這麼說,外面那個是陳糧了?”
錢運點了點頭,說道: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“敢用陳糧冒充新糧,這鄭家膽子也太大了吧!”
“年年如此,沒什麼好奇怪的。”
“不行,我要揭發這件事。”趙興轉身往門外走去。
錢運一把抓住趙興,說道:“你可不能去,你要是這麼去了,豈不是連累了我。”
“唉,跟你有什麼關系?”
趙興一把扯開錢運的手,跑到庫外,大聲喊道:“鄭家用陳糧冒充新糧!鄭家用陳糧冒充新糧……”
外面等着收糧的有上百人,聽到這個爆炸性的新聞,頓時就炸了鍋。
“什麼,鄭家怎麼能這麼幹?”
“仗着有錢有勢,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都幹得出來,就不怕遭報應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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